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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姆纪】 第十二章

**小说 2021-01-09 13:15 出处:网络 作者:[db:作者]编辑:@**小说
【拉姆纪】 第十二章 版主评语: 色城版主 作者:假面 2014-11-04发表于sexinsex.net 是否首发:是

【拉姆纪】 第十二章

版主评语: 色城版主

作者:假面
2014-11-04发表于sexinsex.net
是否首发:是
字数:19238

  拉姆纪的第一卷终于要杀青了,提前撒花庆祝,在此感谢几位读者对我的支
持,谢谢。

  第十二章的字数也很多,请尽情欣赏。

  第十一、十二章中,出现了三位新角色,这本来是都是第二卷要做的事。但
是经过仔细考虑,这样做有利于第二章展开剧情。

  这三位角色的性格相差很远,在第二章中会有不少戏份,请期待。

  再过几天,我会重新整理、修缮、润色第一卷的所有内容,并放出一个总集
篇。届时,我会进一步地对十二章进行修改,因为这章我不太满意。

  在合集其中会包含一个不太长的间章,叙述在第十二章的最后发生的一些事。

  我相信那些喜欢这篇文章的读者会对这个间章感兴趣,读完这章你就会明白
的。

  下面正文开始。

           拉姆纪第十二章躁动的贫民区

                (上)

  (尼尔1898年11月30日,傍晚,海娅的酒馆后院,贫民窟匪帮每月末集会的
场地)

  「热闹非凡」。

  这个词与现场的状况虽然贴切,但如果只用它来形容会场的现状那也未免也
太过于不负责任了。

  因为实际情况要复杂的多。

  海娅的酒馆虽然开在贫民区中,但地处拉姆南部边境,时常会「接待」一些
来自国外的迷了路的客人。

  这个不算大的酒馆却有一个不算小的后院,足以容纳包括海娅在内的所有贫
民区帮派头目齐聚一堂商量大事。在以往的任何一次月会中,这个二十多米见方
的院子都绰绰有余。可在今天,近五百坪大小的院子却显得捉襟见肘。

  如果此时院子里的所有人全部排成整齐的队列等候海娅垂训,那这个院子的
尺寸倒是勉强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问题在于,此刻院子里的人分成了好几
撮,他们各自抱成一团,据守在院子的各个角落,相互之间留出了不少空地。

  而且,更多参加集会的人正陆陆续续地赶来。

  除了诡异的站位,今天的会场还有很多不寻常的地方。

  通常,各个门会来参加月末集会的人都是些头目级别的人物,顶多再加上他
们的副手。可今天,贫民窟里最有势力的两个头目都带了大量的手下赴会。这些
人此刻聚集在院子的东北角。这些人大多是从事敲诈,绑架,抢劫的好手,其中
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汉娜。汉娜手下控制着不少的飞贼,而且都是女性,但此
刻她独自一人站在这群人的中央,身边没有任何部下的跟随。更奇怪的是,周围
的男人们与其说是在保护她,倒更像是为了控制住她而把她强行留在队伍里。

  还有一些小门会的头目,他们在帮会里通常负责的是一些较为「日常」的业
务,包括打探情报,走私货物,甚至是整修房屋,修葺道路之类鸡毛蒜皮的事。
他们的工作虽然琐碎,却也是帮会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没有了他们,贫民窟是
不完整的。当然,这些人的势力要小很多。这群为数众多的头目们每人身边都跟
着两到三个跟班,导致了这一群人的数量相当庞大,占据了院子的几乎整个西半
侧,他们的人数占到了现场所有人的四分之三。滑稽的是,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似
乎并未带给他们足够的安全感。他们此刻与其说是「占据」,倒不如说是「龟缩」
在院子的西侧更为贴切。他们密密麻麻地像插旗杆一样抱成一团,一边寻找着靠
近墙角的位置,一边还不时地把其他人往外推。

  将院子分隔成东西两半的是一个位于院子北侧正中的马厩——尽管马厩里此
时并没有马。要知道,养马是很花钱的,海娅可没那个闲钱,这个马厩倒更像是
为外来的客人准备的——以便他们在酒馆里喝酒时,让马更容易被偷走而不会和
偷马贼发生冲突,以至于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靠近年末,外来的客人越来越少,马厩的门干脆就锁着,在这个院子里形成
了一个天然屏障,把原本方形的院子隔成了一个「凹」字形。只不过马厩不是封
闭结构,两端的人可以透过通风的窗户清楚地看到彼此的所在。如果说汉娜等人
此时在凹字的右上角,那些扎成一堆的胆小鬼们就霸占着整个凹字的左半部。

  酒馆的主体位于院子以南(也就是凹字最下面一横再往下的位置),在院子
的南墙正中,有一个通向酒馆的门。每逢月会时,酒馆的正门和这个连接院子与
酒馆大堂的厚重木门都是锁着的。也就是说,目前此路不通,一如墙壁。(就连
海娅在散会后,一般也是从二楼的窗户回房。)

  现在,整个院子只有一个出入口,那就是院子东侧墙壁正中的一个不大不小
的门。就在这气氛极其紧张的时刻,仍然有一些对现场状况毫不知情的人正陆续
地从这个门进来。他们一进门就能看到一幅诡异的画面:右手边,是一群样貌狰
狞,凶神恶煞,全副武装的恶棍。其中还能看见被团团围住的汉娜——一个公认
的婊子;远处正对面是一大群神经紧张的弟兄,就好像撞见了海娅和赛门在一起
洗澡似的。

  气氛比较正常的是进门左手边的赛门一行。他们虽然也不是很轻松的样子,
但神色还算是淡定。只是,除了赛门外,其余清一色都是女人。包括琳花在内,
近十来个女人都是来自琳花的夜盗集团,此刻,这群年轻的姑娘们正花团锦簇地
簇拥在赛门的身后。

  最和此时此地的格调完全不搭的,是五六个看起来像是普通民众的,把守在
交通要道的工作人员。从衣着来看,他们中有两个是厨子,其余几个像是酒馆里
跑堂的。他们应该是目前最轻松的一群人了,正在互相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什么,
完全无视现场一触即发的气氛。他们堵住了后院通向酒馆大堂的门,同时也站在
连接院子西侧和东侧之间并不宽敞的通路上。照理来说,这些无关人士是不应该
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如果不是这群怪人,进门的人应该立刻就能注意到汉娜和赛门两方正在对峙
的状况。拜他们所赐,珊珊来迟的帮派会员一进院子就完全被这些人吸引住了视
线。等到他们走进院子正中的部位时,才会反应过来背后已经没有回头路的事实。

  想要呆在院子正中,背靠着马厩看戏可绝不是个好主意,无论是靠近赛门这
一边,还是汉娜那一侧,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决定都明显会让人后悔。赛门是个
很好说话的孩子,但他是绝对惹不起的。另一边的情形更怪,一群五大三粗,面
露杀气的壮汉簇拥着面带狞笑的汉娜,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既然两边都讨不到
好,而那群厨子带头的人里又绝对没有自己能处的下的空间(无论是指氛围还是
物理意义上),那唯一能容身的地方就只剩下院子的西侧了。

  完全搞不清状况的迟到者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稀里糊涂地混进了西侧的人堆,
导致原本就不宽敞的半边院子变得更加的拥挤。

  在经过那些手拿菜刀锅盆或是肩膀上搭着毛巾的工作人员时,他们都很自觉
地侧身让出道路,完全没有不自在的感觉。有心人尝试去偷听他们的谈话内容,
可他们说的不是尼尔语,完全听不懂在说些什么。

  不久,随着最后一个帮派头目走进会场,并立刻投奔到早已臃肿不堪的人群
中后。院子里形成了一个相对较稳定的格局。

  以马厩为界,东侧的院子里两伙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地方相对宽敞些。西
边的环境就糟糕很多,大量的人像罐头一样挤成一团,没人愿意站在靠前的位置。
抱怨声、吵闹声、叫骂声、嬉闹声不绝于耳——「挤什么,给老子闪到一边去。」

  「你倒是闪闪看啊,要不是老子的手这会抬不起来,早就摁扁你了。」

  「哎哟,老大,能稍微挪挪地方吗?你的刀子又插进我的裤裆里啦。」

  「贴着你的是刀刃还是刀背啊?」

  「唔,是刀,刀背啊,大哥,要是刀刃,我的蛋蛋就完蛋了。」

  「如果不想尝尝刀刃的滋味,就给我闭嘴。」

  「是,属下会努力忍住。」

  一个面色俊秀的年轻头目,面露微笑,双手交叉,抱着一把长刀。身后,站
着一个他的跟班,神情十分痛苦。

  旁边的某个人艰难地扭过半个身子来,向他们求助。

  「喂喂,后面的这位小哥,我是刚来的,能不能解释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去问更后面的人吧,我也是才来。看来,越是躲在后面的人就越是明白状
况。」

  「那能不能帮我去——」

  「不能。」

  「怎么会弄成这样的?老子可是冲着汉娜和琳花来的。」

  「别提了,这事多半要吹。你看看那边,赛门后面的是谁?」

  「之前是哪个白痴放的屁,说赛门和汉娜搞在一起,当时我就不信。我那次
怎么说来着?摆明了就连琳花也比汉娜来得要好,赛门要找海娅以外的女人,哪
怕是去找琳花,也不可能拿汉娜来充数。」

  「没想到还真被你说中了。哎,琳花后面那几个也不错。」

  「你不是南边码头跑私货的么,怎么今天带了这么多人来?」

  「怕出事啊,也好有个照应。你今早没来妓院吗?」

  「妓院?旅馆附近的那个?出了什么事?」

  「我看你是被海风吹傻了吧,月末前一天还忙着跑活儿?汉娜的手下昨天晚
上把我们都邀请了个遍,后来我们在妓院里跟汉娜的人从昨晚一直搞到今天中午。
汉娜可真舍得,那些可都是汉娜手下出了名的美人啊,个个不比汉娜来的差。」

  「还有这种好事?」这个下巴掉了一大截的人之前一整天都在近海跑货,现
在只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这算是什么狗屁的好差事?跟汉娜之前说的不太一样啊。」

  「这会后悔了,嗯?我看昨天干的是最起劲的就是你。你最后分到的那个小
妞,别看年纪小,操起来可真叫一个浪,叫什么来着?小柯?」

  「叫小可,别提了,那个小骚货跟你们玩了一夜还那么有精神,差点把老子
吸干了。」

  「老兄,该减肥咯。」

  「找打么?」

  「要么就是你上了年纪。呵呵,就凭你那个身材,恐怕这会连转身都困——
哎哟,我的脚啊,你敢踩我?。」这两个人一壮一痩,都是之前在那个娼馆里被
汉娜招待过的头目。

  「别他妈再添乱了,汉娜叫我们保持中立就好,我当时就觉得有诈。这个时
候,我们自己人绝对不能闹内讧。」

  「你当——时就觉得有诈?那时候满屋子嚷着要干海娅的人是谁来着?」

  「嘘——你他妈小点声,想害死老子么?」

  「海娅大姐,你在哪里啊?我快被压扁了。」

  「是啊,海娅老大快点来吧。汉娜的钱我不要了,我压十个拉尔赌你赢啊。」

  「那我也赌十个,汉娜赢。」

  「二十个,最后一定是赛门赢。」

  「赛门?」

  「拜托你们俩看看现在的架势吧,今晚恐怕已经不是汉娜和海娅之间就能解
决的事了。赛门那个臭小子本事看长啊,这摆明了是脚踏三条船,我们之前都太
小看他了。」

  「不会吧?」

  这几个人说的话,虽然是不着边际的胡猜,却也和事实相差无几。

  「我跟你赌五十个拉尔,海娅还不好说,但是赛门肯定跟汉娜和琳花都睡过。」

  「哈哈,你疯了吧?我赌了!到时候你可别赖账啊?」

  「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蠢货,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说风凉话赌钱?今晚要是
有什么差池,整个帮派就都毁了。真是的,上一次闹这么大动静还是七八年前的
事了。反正,谁赶紧去把莫顿叫来,这里需要他那张嘴。」看来,人群中还是存
在着比较有见识的前辈,只不过这个人现在如果不是被挤得脸部变形,衣服和鞋
子都掉了一半的话,他的话会更有说服力。

  「对啊,这个时候就是得要有莫顿才行啊。」

  「说的对,汉娜许的那些奖励多半是虚的。赶快去把莫顿找来,不然老子撑
不到那时候就要被挤死了。」

  一群人这会才想起来还有莫顿这张王牌,可四下张望却找不到他。

  汉娜的心情糟透了。赛门和琳花则是好气又好笑。

  因为现场的情况和他们原先预想的都相差太远。

  汉娜原本的计划是,先利用人数优势,怂恿几个早就对海娅不满的头目武力
压制住海娅,然后她再透露出今晚运送金子的事。这样一来,贫民窟的帮派就会
进一步瓦解分裂,最后被商会联合整肃部队一举摧毁。当然,在那之前,她会好
好地把这些年所受的屈辱成倍奉还给海娅的。

  琳花的计划则简单的多,阻止汉娜的阴谋,然后跟海娅和解。

  可是,预料之外的部分实在是太多了。

  首先,琳花拉着赛门跑了一个上午,居然一个能放心拉拢的人都找不到。他
们不是去收钱货,就是去保释自己门会中刚刚被警察逮捕的小弟。总之,就是一
个都没能联系上。

  其次,赛门犯了一个致命错误。这不是关于小瞧或者高估汉娜的问题,赛门
的预测基本上没有错,但他从根本上就没有考虑过汉娜想要同所有人玉石俱焚的
可能。在赛门一踏进酒馆后院,看到汉娜一行人时,他就明白了,汉娜的计策远
比自己想的要疯狂的多。她压根就不在乎自己的下场,居然拉拢了一群想要把汉
娜和海娅通吃的不安定分子来做这件事。

  可事已至此,没有了回头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赛门做了最坏的打算,琳花是抱着大不了一死的觉悟跟随在赛门身边,琳花
手下的姑娘们也没有一人退缩,或是临阵脱逃,气势一度十分悲壮。

  直到某一个不知是什么门会的小头目从东门闯了进来。

  汉娜是最早来的,然后是赛门与琳花。此时院子里除了两伙人以外没有其他
人。他进来后,一时有些摸不着方向。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态势,挠了挠脑袋,
然后本能地退到了院子西边的角落里观望。

  接下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大量的人不断地涌向院子西侧,有人是进门后径直
过去的,更多的像刚才那位一样,迫于形势而过去的。他们中甚至没人敢来向赛
门和汉娜他们询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过了一会儿,来了几个像是厨子和
服务员一样的人。这让汉娜和现场的其他人更加摸不着头脑。

  「该不会是海娅嫌一个人干的太累,在酒馆里要招人工?这种事有必要在集
会上跟大家说么?」

  赛门心里叫苦不迭,这个莫顿,自己说要他手下一半的人,他还就真的借了
「一半人手」给自己。这些人都是莫顿旅馆里的工作人员,他们居然穿着工作服
就来赴会了。

  「莫顿他到底在想什么?」琳花非常地不安,赛门却示意琳花稍安勿躁。

  也许是莫顿有特别的安排吧,赛门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将汉娜团团包围住的是贫民区的两个最有实力的门会,他们的老大和其中最
出名的几个打手齐聚在此,都是一群人渣。汉娜不像是他们的首领,倒像是他们
的人质,这让赛门和琳花颇感意外。看来莫顿说的一点都没错:汉娜确实是在玩
火。

  如此,不明真相的大量「中立」人士,剑拔弩张的两伙人,再加上一群不知
所谓,语言不通的酒店工作人员,构成了奇妙的画卷。

                (中)

  虽然拉姆一年四季的温度都不算太低,但是在11月的贫民区,没有任何工厂
和暖气设施,加上又是傍晚,气温应该是能让人觉得有些凉意的。可现场的每一
个人——除了那几个厨子和跑堂,都是满头大汗,神经绷紧到极点。

  既然莫顿不在,能改变局面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迟迟没有现身的海娅——
她今天迟到得有点过分了。

  最终,还是汉娜一边的人没能沉住气。因为他们心里清楚:目前看来绝对是
自己这边有优势,身边的手下足够摆平对面的赛门和一群女人。而右边的那些墙
头草终究是靠不住的,一旦海娅到场,他们很有可能会立刻倒向赛门那边。

  那个先前在娼馆里用鞭子蹂躏汉娜手下的女人,后来又强奸了汉娜的人率先
发难,只不过不是针对赛门。他转身一把卡住汉娜细嫩的脖子,把汉娜的脚几乎
抬离了地面,然后恶狠狠地逼问:「臭婊子,敢耍我?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一只属于另一个人的左手从汉娜的左肋下伸出,揪住了汉娜的乳头部位。他
的右手握着一支匕首,把刀刃放在被揪起的乳头根部。他一边舔着汉娜的耳垂,
一边阴阳怪气地威胁着这个女人:「劝你别耍什么花样,汉娜,不然可就不像是
今天上午那样不尽兴了。」这是那个用烙铁在女人身上取乐的变态。

  上午,在那个乱交派对所在的娼馆中,这两个人后来一直在拷问汉娜,直到
傍晚时分也没有拷问出什么东西,眼见集会的时间将近,这才带着手下押着汉娜
来到会场。

  因为他们俩打从开始就没相信过汉娜。

  就在一刹那间,赛门发现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并果断地利用了它,速度
快到让现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赛门向前一步,手指前方,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义正言辞地高喊:
「畜生,混账,放开汉娜姐姐。」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赛门的身上,然后顺着赛门手指的方向,他们又看到
了汉娜被胁迫的惨状。

  琳花和她的手下最先反应过来,蜜儿的反应最快,她甚至主动地配合赛门唱
起了双簧:「别冲动,只要你们放了汉娜姐姐,什么都好商量。」

  这个叫蜜儿的女孩儿已经对赛门这个既勇敢又聪明又英俊的大哥哥佩服得五
体投地(虽然他有些好色),此刻的她和赛门在周围那些不了解内情的人眼里看
上去就像是一对天真无邪的孩子,正在勇敢地和一群绑架了她们亲人的恶棍做着
斗争一般。

  西边的人群爆发了。

  两种立场相同却又不太相同的人们居然不约而同地开始一致声援赛门。

  说他们立场相同,是因为他们此时都很自觉地保持着「中立」。

  说他们立场不同,是因为他们中有的人是真的对此事一无所知,还有的则是
接受了汉娜的「款待」而特地赶到现场的人。

  第一种人支持赛门的理由纯粹是出于义愤,外加宣泄此时的不满。

  第二种人的心情则复杂一些。简单点说,那就是他们有些害怕了。并不是每
个人都敢于接受汉娜疯狂的计划,去挑战海娅的权威的。那些为欲望所引诱而被
汉娜逼上了绝路的人们,此刻惊喜地发现了一个能够回头的机会。

  他们怎会放弃这来之不易的退路呢?

  汉娜周围的一群人有种完全被耍了的感觉。海娅还没来,现场的风向就已经
朝着赛门一边倒。等到海娅出现,那岂不是要成为众矢之的?要动手就只能趁现
在。

  两个带头的大哥相互使了个眼色,心一横,朝身边的部下们下达了命令:
「把这个女人看紧,回头再找她算账。」

  「弟兄们,动手。先拿住赛门,要活的。回头要是海娅不肯投降,就当着她
的面把这小子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地剁下来。」

  原贫民窟老大被做掉后,因为商会的介入而不得不容忍一个小妞儿来当家。
这口怨气他们已经憋了快七年,是时候算账了,到时候一定要让海娅和汉娜这两
个贱人生不如死。

  这样的念头,让他们恶从胆边生,狠下心来和赛门撕破脸。

  而他们很清楚,从与赛门开战的一刹那开始,就是同海娅决裂之时。换言之,
他们自己切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将一切赌在了武力上。

  在这一瞬间,心情最复杂的人其实是汉娜。

  从上午开始,她就被那两个畜生一直折磨,到了傍晚才结束。从如同行尸走
肉的自己被他们押进这个院子里开始,汉娜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她安排好了之后的一切,所以无论自己被弄成怎样都已经不重要了。她什么
也不需要说,什么也不用想,就连背后的那个虐待狂把刀子放在自己乳头上的时
候,第一个闪过她脑海的念头也只不过是:这下两边就要对称了呢。

  而就在一切即将走向终末的时候,汉娜听到了赛门的呼喊,她一下子从毁灭
的狂想中清醒了许多,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很舒服,很温暖,很安心,很快乐。汉娜的思绪不禁涌起。

  「还真的是久违了呢,上次有这样的感觉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三年?还是五
年?」

  「啊,想起来了。好像是六年前自己喜欢上一个人时的那种感觉,好怀念啊。」

  「可惜,是我瞎了眼。那个男人是个人渣——」

  「之后才明白,原来所有的男人都是人渣。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相信这个
世上还有好男人的自己实在是太蠢了。」

  「还有女人们也是,她们比男人还要坏。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好人。」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成了孤身一人?总觉得好孤单啊,为什么
只有我一个人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呢?」

  「可是说起来,在城里的那段日子,自己不也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现在的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好好的,可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难受呢?」

  「对了——,赛门他也——也是人渣吗?」

  「对,没错,他也是个让人恶心的男人,他一定是,必须是。他和那些人一
样,都是大骗子。所以他刚才说的话一定是骗人的,绝对不是他真心想要拯救我,
绝对不是的。」

  「可是,我为什么这么不甘心呢。我早就决定了,要恨这个世上的所有人,
因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恶心,讨厌的海娅,叫人嫉妒的琳花,让人作呕的男人们,
我甚至恨这个早就脏污不堪的自己。可我为什么就是没法去恨赛门这个小坏蛋呢?」

  汉娜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奔涌不息的情感洪流,可泪水就是忍不住地夺眶而出。
她惊奇地发现,钱也好,海娅也好,复仇也好,此刻都变得越来越微不足道。

  「咦?这是——眼泪?我居然在哭?从那个时候起,不是跟自己说好了不再
哭的吗?」

  「啊啊啊——好烫啊,离我远点,赛门,求你别再过来了。」

  「那个晚上,只有他一个人给自己求情,帮伤痕累累的自己上药,然后送自
己回家,送到家后居然什么都没做就回去了——真是个傻瓜。」

  「好耀眼啊,赛门,其实我从来都不敢直视你的,我甚至不敢和你好好地说
话,只有在骗你的时候,我才能舒心一些。」

  「对不起,我太脏了。」

  「可是,我真的好不甘心。」

  「就这样结束了吗?那么我这些年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只有我注定什
么都得不到?我想要你和我说话,我想要你对我笑,我想要你碰我。」

  「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个月,谢谢你。」

  一切的迷惘都被冲刷殆尽,此时的汉娜,心中只剩下了悔恨与不甘。她再也
不能忍受这种心灵上的折磨,像个最普通的女孩子那样嚎啕大哭。

  「对不起,赛门。请你再救我一次吧,求求你。」

  汉娜也不清楚刚才的那句话是自己心里想的,还是已经说出了口。不过就算
是说了又能如何呢,现场鼎沸的人声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压倒自己有气无力的低
语。说不定再过一会儿,赛门就永远也听不到自己的话了。

  「谢谢你。赛门。」这次,汉娜能够确定,这确实是自己的呢喃。

  就让一切都结束吧。汉娜已然舍弃了一切的希望,直到——她看见赛门的嘴
唇动了一下。

  从汉娜呼救到赛门给予答复,几秒钟的功夫在汉娜眼中就如同她那二十三年
的不幸人生一样漫长,一样煎熬。

  汉娜已经没有力气发出正常的声音了。她以为那句呼救声,早已被湮没在了
现场群情激奋的嘈杂中,或是自己根本就没说出口——其实,她真的没说出口。

  但是汉娜看到了。

  赛门的嘴唇朝着自己动了一下。

  赛门的眼神就好像是自己在那天晚上欺骗他时一样,饱含着怜悯与宽慰。

  只是,赛门流露出的情感,更加真实,更加诚挚,更加耀眼。

  虽然听不清赛门的声音,但是汉娜能从嘴唇依稀辨认出那虽然简短却能说明
一切的话语。

  汉娜笑了。

  「喂,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她又开始笑了。」

  「是不是咱们下手太重了?」

  「她在说什么?」

  「听不太清,好像是在——求救?妈的,我看是真疯了。」

  这两个平日里残忍冷血的恶棍,此刻也有点心里没底。尤其是汉娜那抹诡异
的笑容,看着就叫人心里发毛,无论是今早,还是此时此刻。

  赛门的心里也是十分的纠结。

  扪心自问,他对海娅,对汉娜的态度,比起以前已经发生了太多的变化。这
短短的一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

  琳花,一个总是站在海娅身边偷偷给自己塞糖果的大姐姐,如今成为了一个
能够和自己一享床笫之欢的女人。赛门立下了誓言,即使这一切结束,他也要保
护琳花一辈子。

  海娅,自他被那个大自己两岁的女孩从贫民区的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一刻起,
他就一直把海娅当作是自己的女神。从崇敬,再到憧憬,然后是爱。从家人之爱,
再到男孩女孩之间的纯情懵懂。可惜,最后还是止步于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热恋。
那个光辉闪耀的存在,在琳花和汉娜的口中,成为了一个更甚于魔鬼的阴影。

  最不可思议的是汉娜。赛门对汉娜怀有的感情是最复杂的,直到此刻他也无
法完全确认自己的心境。

  我恨汉娜吗?那个为了报复海娅而将一切拖入自己漫无边际的复仇漩涡中的
疯女人。当然恨了,可是更多的是怜悯。如果在当初,那个把刚从地狱里逃出的
汉娜复又推入深渊的人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自己一定会义无反顾地站到汉娜
一边。

  可那个人是海娅啊。这样的话,我该做的事就只有一件:拯救所有人,包括
汉娜。

  所以,这个少年对着汉娜许下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三个承诺:「我会救你,等
我。」

  顺便一提。

  唯一对此情此景无动于衷的,就是那群以厨子为首的工作人员们。

  他们停止了彼此间的闲聊,全体背靠墙壁,贴着院子的南墙站成一排。

  赛门掏出两把匕首,左手正持,右手反持,双膝微曲,放低身体。这是赛门
特有的战斗姿态,左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必须全力以赴。

  琳花将短剑横在胸前,背在身后的左手中握着三支从衣袖里偷偷夹出的飞镖。
琳花先前受的只是一些皮肉伤,对身体没有大碍。

  身后的女孩们亮出了各自的兵器,她们也没有退让丝毫。

  他们面对的是一群壮汉,他们是贫民窟中有名的恶棍,打手,流氓。

  实力对比十分悬殊。

  高大的男人冷笑一声,将一把双手大斧抗在肩上,向前重重地踏出一大步。

  然后又是一大步。

  后面还有更多的人跟随着他的脚步向赛门靠近。他们手持各式各样的重兵刃,
有手斧,连枷,砍刀,铁链。

  「投降吧,赛门,你根本不是对手。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投降,我就放你一
条生路。你现在可以从这个门走出去,我绝不拦你。」他说完又对着赛门身后的
女人们舔了舔舌头,淫邪之意昭然若揭。

  他当然不会放过琳花和她手下的女人们。就连事后怎么处理这些女人,他也
都已经想好了。他会把海娅、琳花、汉娜和她们手下的其他女人都拿来当作笼络
人心的筹码,或是用她们来赚钱,反正贫民窟外的好买主多的是。

  还有,他也绝不可能放过赛门。此刻,他有更多的手下正把院子围了个水泄
不通,用弓弩对准了院子唯一的进出口。只要赛门真的走出院门一步,就立刻会
被射成筛子。

  赛门和琳花相视一笑,他们之间已无需多余的言语,一个眼神就足以表达一
切。

  ——这让蜜儿有点羡慕。

  持有巨斧的男人,将双手都放在斧柄上,他打算一击砍掉赛门的脑袋。

  在他身后不远,另一个汉娜请来的强盗头目,从腰间抽出两支细长的碎冰锥,
瞄准了琳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琳花的双乳。

  其他人也蓄势待发,只等老大一声令下。

  赛门把身体的位置放得更低,他的目标是面前此人的双膝和下体要害处。一
旦得手,赛门就可以踩着他的肩头跳到他们的后面去解放汉娜,再和琳花形成两
面夹击的态势。

  不过这也得要躲过那把巨斧的第一击才行,如果失手,等待自己的就只有死
路一条。就算是计划奏效,能够和琳花前后包夹这些人,自己一方的胜算也不会
很高,毕竟两边的实力相差太多。

  希望能撑到海娅回来。

  就在这时,情况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西边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要出人命啦,快逃啊!!!我还
不想死啊!!!」然后就带头向着东侧的院门夺路狂奔。他迅速地从那个走在队
伍最前端扛着大斧的男人背后穿过,冲出了院子。

  几乎是瞬间,如同开闸泄洪一般。海量的人群跟在他的身后,朝着院子的东
侧没命似的逃跑。

  看来莫顿的手下是早有先见之明,早就贴墙而立的他们让出了一条路,游刃
有余地避开了奔涌的人群。

  人流穿过马厩和酒楼之间并不宽敞的窄口,又通过赛门和他对面那群人之间
的空隙,朝着院子东侧的出口涌去。

  ——把赛门和一群全副武装的打手几乎完美地分隔在南北两边。

  之所以说是「几乎」,那是因为在人群的南端,除了赛门和十来个女人外,
孤零零地站着一个高大的,扛着一把足有赛门身长的大斧的,不知所措的倒霉蛋。

  人流移动的速度十分湍急,被隔在后面的手下完全无法通过,过于巨大的斧
头在这个极其狭窄的空间里也完全无法施展开。

  事实上,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就在人群穿过自己身后的不久,被他扛在身后
的斧子早就不翼而飞了——天知道是被什么人给碰到哪里去了。

  手无寸铁的他面前是一群手持利刃的青年男女,于是他本能地做出了相对正
确的决定。

  「赛门,有话好说,我们能商量商量吗?」

  赛门和琳花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从觉得不可思议,到动手,再到
完事,他们仅仅只花了不到10秒钟。

  紧接着,事情再度发生了变数。

  人群对面传出一个听上去十分阴冷的声音:「杀!只要是挡路的,全都不要
放过。」这个人稍顿了一下,又更加大声地喊:「外面的弟兄,给我射,谁要是
想逃出去,统统给我射死。」

  此时,冲出院子的人超过了一半,院子的西边已经没剩几个人了。莫顿的几
个手下趁机溜到了那边的空地,居然像变戏法一样地取出了几块黄油和肉干,然
后熟练地就地生火,好像周围发生的一切和他们完全没半点关系。

  院子外,随着几声弦响,再加上几声惨叫,已经逃到外面的人又开始往回涌
入。而被封在院子围墙和马厩之间的一群人得到了命令开始无差别的攻击,试图
杀出一条路来找到赛门他们。这愈发导致了滞留在院子里想要逃出去的大批帮众
和试图逃回院子里的人结结实实地堵在了院门附近,寸步难移。

  赛门朝着倒地之人的后脑给了重重的一击,然后带着一群女人撤到了院子西
侧和莫顿的手下汇合。

  赛门看着这群不知所谓的人,气打不过一处来:「喂,你们是莫顿派来的人
吧,做点什么!」

  这些人看到赛门一行气冲冲地过来,也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

  几个人维持着火堆,控制着火焰的大小。一个人把肉干平铺在自己的掌心,
然后用锋利的菜刀把它们切成了等宽的肉条,完全没有伤到手。

  另一个人端着平底锅,把切好的肉和黄油一起丢下锅,开始烹调,手法十分
专业。不一会儿,锅中飘出了诱人的肉香。

  正在颠锅的那个厨子样的男人盯着锅里的肉,头也不抬地对赛门说:「莫顿
大哥交待过,你和琳花一定没时间吃饭,他叫我们照顾好你们俩。」

  赛门和琳花目目相觑,无言以对。

  略经考虑,赛门用手抓起锅中的肉用最快的速度塞到嘴里。他为了寻找帮手,
奔走了一天没吃东西,确实饿了。

  一个不停地从怀中掏出小树枝并投入火堆的男人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
取出一双被布包好的筷子递到琳花的手中说:「这是大哥给琳花小姐准备的。」
随后,他又转向其余的几位姑娘们:「我这里还有些糖果和点心,可以给你们补
充体力。」

  他的态度无比的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下)

  从这边透过马厩可以清楚地看到被人群冲得东倒西歪的一行人。

  他们此刻正努力地尝试要稳住阵势,可他们越是疯狂地挥舞手中的凶器,人
群就越是慌乱。带领他们的两个老大先前已经被赛门解决了一位,此时剩下的另
一人正徒劳地维持着队伍的秩序。

  就在这时,赛门和他的视线对上了。

  看着正在进餐的赛门和琳花一行,这个一脸阴险的男人似笑非笑地拉住一个
手下,在他的耳边交待了什么。

  琳花几乎是立刻理解了他们的意图,将手中暗藏的三支飞镖一口气丢了出去。
三支飞镖精准地穿过了马厩东西两面的窗口,打在了三个试图搭人梯翻越马厩的
男人胸前。

  堵在门口的人群中又爆发出一声高喊:「这些混蛋是要赶尽杀绝啊!外面被
包围了,先退回去,抓住他们的头儿才有活路啊,就是那个拿着两把锥子的。」
腹背受敌的人群早已怨气冲天,哪里还经得起这样的挑唆,陆续退回院内的众人
把视线齐刷刷地投在此刻正站在马厩顶棚的人身上。

  这个人孤身站立在马厩的正上方,双手握着两把细长的冰锥。因为人群的追
堵,他身后的弟兄淹没在了人海中。面对愤怒的人群,他们争先恐后地试图登上
马厩,互相扯着后腿,根本无法实现需要两人搭人梯才能完成的高难度动作——
哪怕那不过是他们平日里做惯了的。

  在拥挤的人潮中,看起来骇人的阔刃砍刀和粗大的铁链都成了无用的累赘。
全副武装的男人们被冲散,分割,包围。

  看着院子里的惨象,马厩上的男子头痛万分。偌大的院落中尘土飞扬,他和
另外一个头领带来的那些手下正一个接一个地被拖到各个角落,放倒在地,惨遭
围殴。平均每个人身边都有超过五个人在对着他们拳打脚踢,而更多的手下不是
失踪,就是早已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随着最后一人撤回了院子,并闩住大门,这场极不公平的群殴终于告一段落。

  虽说,如果此时从马厩上朝北跳下墙头就可以轻松地离开这个修罗场。但那
样的话,自己今后恐怕就没法在贫民窟混下去了。所以,这个看起来很无助的男
人硬是强迫自己留在现场。周围的人们怒不可遏地想要爬上去揪他下来,却碍于
他手里的两支尖锥而不敢上前。

  计无可施、进退两难的男人在情急之中想出了一个昏招。他用大家都能看得
清的姿势把一支尖锥直指向赛门,叫喊道:「赛门,有种的话就上来和我较量一
下,一对一。」

  蜜儿第一个表示反对,她冲上前拉住赛门的肩:「赛门哥哥,不要受他的挑
衅!我们一起上对付他。」

  琳花也将手放在赛门的另一边肩上,提醒着赛门:「院子外全是弓手,别上
去。」琳花的经验更老道些,她看出了这场「一对一决斗」的不公平之处。

  赛门没作声,他正在权衡这场决斗的「价值」。

  输了的后果可想而知,可即便是赢了,又能如何,那样汉娜就能彻底和这一
切撇清吗?

  人群中也发出阵阵不满:「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比赛门大多少岁?你的年纪
都能当他爸爸了!」一个娘娘腔带头声援赛门。

  「少廉寡齿的东西,大家看啊,这个人居然想要欺负孩子!」一个贩私货的
大叔更是义愤填膺。

  「大家听我的,咱们一起动手,拆了这马厩,他有本事就站着别下来。」这
句话引起了广泛的共鸣,人们纷纷卷起袖子,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马厩上的男人脸上一片死灰,叫苦不迭。

  下去打那纯粹是找死。拆掉马厩听上去有些不靠谱,但这群人也不是做不出
来。事到如今,自己也只能逃了,可那将会是自己一生的耻辱啊。他几乎能猜到
日后大家会怎么提起今天的事,一个帮派头目背对着一个十五岁的男孩逃走,那
意味着自己作为流氓集团头目的地位铁定是保不住了。

  他暗暗后悔自己犯下的两个错误。

  第一,是不该下令攻击仓皇逃窜的无关人士。

  第二,是没有趁着混乱时立刻跳下墙头逃走,反而要求和赛门单挑。

  以至于搞成像现在这样走投无路的境地。

  心烦意乱的他,在院子里扫了一眼,看到了一个不能算是转机的转机。

  于是,慌不择路的他又作出了第三个错误透顶的判断。

  他朝着自己对面,院子的另一边抬手一指,喊道:「赛门,你要是不听话我
就叫他们杀了汉娜。」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就在院子的一角,原先赛门一行占领的位置,竟然还残存着两个他的手下—
—天知道是怎么混过去的。

  他们俩从一开始就没有加入战团,而是一直兢兢业业地服从老大的命令:看
住汉娜。此时他们正把刀架在汉娜的脖子上,一边慌慌张张地左顾右盼,一边蜷
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生怕被人发现。

  可谁知这个病急乱投医的老大毁灭了他们的幻想,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
他们俩的身上。

  「喂喂,这该不会是?」

  「虽说我是有听过这种事啦,但还真没想到能遇上啊。」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

  「拿女人要挟孩子吗!!!!!」众人的情绪瞬间被点燃至最高潮。

  用女人来要挟别人。

  要挟一个孩子。

  无论哪一样都是卑鄙至极,令人不齿的手段。更何况是两样一起来。

  虽然这对平日里以绑架,恐吓,要挟为生的人来说只是家常便饭,但此刻在
场的人中,有大部分只是负责帮派日常事务的一般帮众。

  在海娅的悉心呵护下,贫民窟中的大多数人都生活在一个相对「正常」的世
界中,远离了贫民窟外寻常可见的欺压、暴力与不公,这才是海娅成为大多数人
心目中真正老大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对海娅抱有感激之情。

  相对的,那些不得不做的「脏活」就由极少数人来包办,甚至包括海娅自己。

  就在这时,院子的门口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现场的气氛一下子趋于平静。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平稳而有力,三声一停,听不出有任何慌张的迹象。外面可是被
大批的弓手团团包围住的,谁会在这个时候好整以暇的来敲门?

  咚,咚,咚。

  又是三声。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去应门。

  站在马厩上的人也颇有同样的疑惑,从他的角度看不到门后的人究竟是谁。
他下意识地回头想看看院外的情况,看看他和另一个头目事先安排的近五十名部
下此刻都在干什么,是怎么会让一个人摸到院子门口都没发现的。

  只看了一眼,他就动摇了。

  之前的愚蠢发言已经让他后悔不已,眼前的一幕更是让人觉得恐怖之极。

  那些人,那些手下,那些全副武装的,近五十名手下,全部都倒下了。

  更加精确地说,是他们正在倒下。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沿着顺时针的方向挨个倒下,左边的人倒向右边,又压
倒了右边的人。

  转眼之间,院子门口不远处的最后一人也如此倒下了,躺倒在地的人体如同
被推倒的骨牌,摆成了一个半包围着院子东门的半弧。

  很显然,他们是被什么人或者团体所击倒的。只不过动手之人的手法实在是
太快、太怪,以至于他们被解决后的一段时间内,仍旧保持着原有的队形,直到
失去意识的他们接踵倒下。

  这应该不是一个人能够做到的吧?可如果是一伙人来做这样的事,又怎会让
这些人倒下得如此整齐呢?

  倘若这真的是某个人一人所为,这个人未免也太——这他妈的简直就是怪物
啊,贫民窟里难道还有这号人物吗?

  和赛门决斗的事已经被他抛在脑后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就算能赢得了赛门又如何?

  这个人一直很自负,毕竟他曾经是拉姆正规军的人,怎么能是这些乌合之众
可以比拟的。

  过于丰富的战场经验此刻却反而夺走了他的最后一点信心,他的直觉告诉他:
那个正在敲门的,不知道是人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只有可能是海娅,
或者海娅的豢养的什么类似于王牌一样的杀手锏。

  不,那绝不可能是海娅,应该是后面一种可能。

  自己,还有今天拉来的整队人马,哪怕是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人加在一起的战
斗力,对那个正在敲门的家伙来说恐怕都像是笑话一样吧。

  此刻站在马厩周围的人,如果把目光投向马厩上方而不是大门的话,就可以
看到一件很有趣的事——那个杀人如麻的恶棍头目居然在发抖。

  「不好意思啊,海娅老大,我不小心睡过啦,请哪位行行好开开门啊!」第
三轮敲门声过后,敲门的人发出了非常不合时宜的声音。而且这个声音,在场的
诸位都十分耳熟。

  这个人大概是来晚了,毕竟按照平常的时间来算,这会儿都快要散会了。

  可今天,有两个人迟到得实在是太过分了。

  而刚才的声音明显来自于一个男人,既然不是海娅,那就只能是——

  「神明在上啊!!!快让他进来!!!」

  「这个白痴,居然现在才到。」

  众人七手八脚地抬起门闩,把外面的人像大救星一样地请了进来。

  「真不知道是该夸他聪明还是笨拙,他刚刚好错过了最热闹的时候。」院子
正中马厩附近,一个高瘦的而又面目清秀的人松了口气,向后一倒,倚靠在马厩
的墙上。

  「他是个笨蛋,老大,那可是莫顿啊。大哥,能挪一下么,你的刀又顶到我
的蛋蛋了。」一个虽然身体壮硕却长着一张娃娃脸的手下,面露痛苦的表情,捂
住裆部,向他旁边的年轻头目委婉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莫顿真的很笨么?今后我可能要多加留意了。不好意思,请问这次是刀刃
还是刀背呀?」这个因为有些脱力而放松身体的头目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一把细长
的单刃长刀。此刻刀身正斜插在一旁小弟的裤裆里,从裆部的后面又穿了出来,
把原本就千疮百孔的裤子又扎出一个新的洞。

  「唔,是刀背。」

  「嗯,那就忍忍吧,应该不会有事的。」这位好像是累坏了的年轻帮派干部,
用很轻松的口气说道。

  「是,属下全力忍耐。」

  莫顿几乎是被众人给押了进来,一路推送到马厩的边缘。

  衣衫不整的莫顿抬头看了看正站在马厩上的人,众人也随着他的视线一同看
向那个此刻正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的人。

  莫顿挠了挠脑袋,沿着马厩走到了院子正中,马厩与南墙之间的某个地方,
众人也跟在莫顿的身后,移动到了附近的地方。

  「唔,发生了什么事?海娅在哪里?」半晌没吱声的莫顿,说出了一句大失
水准的话。

  众人捶胸顿足,争先恐后地要上前解释,七嘴八舌的场面让莫顿直皱眉头。

  「停,大家请静一静。喏,不如就请这边的小——嗯?」莫顿略顿了一下,
他的头部前倾,仔细观察着面前的人,直到看清了那人的脸后他又继续说道。

  「——不如就让这边的小哥,来给我解释一下吧。」莫顿看到了此刻正倚靠
在马厩上休息的那位年轻人,「抱歉,您是哪位?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他叫欧涅,是新近加入的年轻人,人不错,就是脾气很怪——不过没你怪。
他的刀法很特别。」旁边一位年纪略大的前辈向莫顿解释道。

  「嗯,那么欧涅先生,能否劳烦您代诸位解释一下呢?」莫顿一副毕恭毕敬
的模样,显得彬彬有礼。但是这位欧涅先生似乎不为所动,仍旧一副雷打不动,
闭目养神的状态。

  「还有,呃,我不得不提醒您,您的刀正插在——这边小哥的裆部——哦,
请原谅,这是不是年轻人之间最近流行的玩法?」莫顿半是不解,半是自言自语
地问道。

  一直不吭声的年轻人停止了自己的装睡,睁开了一只眼。他反手一把抽出了
那把长的过分的刀,然后两手拄着刀柄把刀插在自己身前的地上,很不情愿地把
刚才的事向莫顿解释清楚。

  莫顿听的连连点头,在那个年轻人大致讲完后,他抬头冲着马厩上方问了一
个似是而非的问题:「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觉得站在那个地方单挑打赢所有
人就能当老大啊?」

  尽最大限度地让别人尴尬也算是莫顿的才能之一。

  「妈的,莫顿,别装了,我今天才算是明白。你这个混蛋,你居然一个人就
能把他们都搞定。我真是瞎了眼,竟然一直没能看出来,既然你有这种本事,还
婆婆妈妈的干什么?上来啊,给老子一个痛快。」这个平时说话都阴着嗓子的人,
自打莫顿进院子开始就没吭过声,此时却几乎是声嘶力竭地朝着莫顿咆哮。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他刚刚回答我『是』,对吗?」莫顿一脸糊涂,回
头向众人讨教意见。

  「这人在说什么?疯了吗?」

  「他刚刚想要让莫顿干嘛?和他单挑?」其他人也是完全听不懂。

  「………」只有那个刚才向莫顿解释状况的年轻人一声不吭,他走向赛门和
琳花的所在,对他们点头打了下招呼,然后单膝跪下,从正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锅
里捞出两根肉条。一条塞进自己嘴里,一条丢向那个被两度贯穿裆部的手下。那
个裤子满是漏洞的人,没有用手接,而是仰起脖子直接用嘴接住了空中的肉条。

  「好吃。」他一边大口嚼着,一边发出赞叹。

  不远处的马厩上又爆发出一阵怒吼:「你们都被这个家伙骗了啊,你们怎么
不问问他刚刚是怎么过来的?」这个人激动得明显有些异常。

  「当然是跑过来的啊,有什么问题?」莫顿越说越无辜。

  「可恶,你还要装?大家可以出去看看,他刚刚都做了些什——」他一下子
哽住了。他惊奇地发现,院子外倒成一圈的手下,此刻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了。
不远处有些人推着几辆板车正在走远,车上堆满了他的手下。门口的那片地方空
旷得有些扎眼,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弓手似的。

  有个胆子大的人从东门伸头出去瞄了几眼,回来向众人报告,说那里已经没
有任何人了。

  就在众人都望向门口的时候,莫顿突然大声地说:「总之呢,你要对打的话,
我是不奉陪的。你不如和背后的那人较量一下吧。既然你想要当老大,至少也要
打得过海娅啊。」

  「唔,怎么可——」他赶忙回头,可惜来不及了,这句说到一半的话成为了
他的遗言。

  「哎呀呀,这下马厩和院子的清洗又得花钱,这个月要超支了啦。」

  包括赛门在内,所有人的注意都被莫顿吸引住,没人看到海娅是从哪里出现
的。海娅一登场就用匕首从后面插进了那人的背部,然后又用另外一支匕首割断
了他的脖子。手法之利落,让人不寒而栗。

  海娅一脚把这个人从马厩上踹了下去,从他喉头喷溅出的鲜血洒了正下方的
众人一脸,但没人想要去躲避,他们正注视着这位年轻貌美的老大,脸上露出了
深深的恐惧。

  「讨厌,这样盯着我干嘛?该回去的人就请回吧,下个月有稽查队要进来,
你们就照着往年那样来应付就是了。对了,赛门……,赛门在哪里?」海娅只是
简短地布置了下个月的安排,就一如既往地进入了「赛门时间」。众人这才如梦
初醒,一窝蜂地涌出了院子。

  首先是无论在精神上还是体力上都早已疲惫不堪的大多数帮众;然后是那两
个恶棍头目带来的手下们,他们抬起昏迷不醒和已经死透了的两位老大以及晕倒
在地的其他弟兄,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接着是莫顿的手下以及他们和赛门刚结交
的那两位年轻人,他们悠闲地吃完了最后一根肉条,扑灭了火堆,才带着一堆乱
七八糟的烹饪用具退场。

  最后是琳花的几位手下,叫蜜儿的少女和其他人都舍不得留下琳花自己离开,
想要带琳花同她们一道走,但琳花拒绝了:「放心吧,有赛门在,没事的。」

  蜜儿略带酸意地向琳花告别,又一脸不放心地看了看赛门,小声说道:「琳
花姐姐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是赛门哥哥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赛门只得苦笑,抬手示意她赶紧离开。

  现在,留在院子里的人就只有海娅、赛门、琳花、汉娜和莫顿五人。

  海娅从马厩上跳下,扑到赛门的怀里,用力地嗅着赛门的胸口尽情撒娇,宛
如两天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太好了,赛门没有受伤。要是哪个人胆敢伤害我的赛门,我一定要他好看。」
海娅的话语,还是那样的温暖。赛门几乎无法把她同琳花与汉娜口中的那个恶毒
女人联系在一起。

  「谢谢你,海娅。我没事,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等一下啦,你看看你,浑身都是尘土,我们先去洗澡好不好。」

  「不,等一下,这里还有其他人。不,我是说,海娅,我真的有很重要的话
要对你讲。」

  「哎?这这——,难道是,等一下!我还没有准备好。」海娅把头从赛门的
胸口抬起,用狂喜的眼神看着面前的赛门。她面色通红,再加上脸上沾到的点点
鲜血和夕阳的余晖交融在一起,让赛门觉得有点可怕,甚至是恶心。

  「哈哈哈哈,笑死人了。难不成你以为他是要求婚吗?你最好听听你的小赛
门到底要说什么。」一旁不远处,瘫倒在地的汉娜发出凄凉的笑声。

  海娅的天真烂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闭嘴,都给我闭嘴。」她指着琳花
和汉娜大喊道,「你们这些贱女人,烂货,婊子,别把我的赛门教坏。不过还好,
赛门还是好好的。还是那么英俊,那么喜欢我。对不对,赛门?」海娅把脸凑到
赛门的眼前,用力地抓住赛门的手臂前后摇晃。

  「唔——」,赛门发出一声浅呼,海娅碰到了他手臂上的贯通伤。

  「呀,怎么了赛门?让我看看,是不是哪里受伤了?」海娅粗暴地撕掉了赛
门的袖子,看到了那个还未愈合的伤口。「这是怎么回事?赛门,是谁伤的你?
告诉我,我会——」

  赛门当然能看出海娅的样子是故意装出来的,没等海娅几近歇斯底里地发作,
赛门覆上了海娅的双唇。

  就在众人的注视下,赛门把海娅强按在马厩的墙壁上,激烈地在海娅的口中
索取着。

  海娅开始还有些象征性的抵抗,可很快就放弃了。她配合着赛门的动作,用
自己的舌头迎合着赛门的舔舐,让赛门的舌尖所到之处一路畅通无阻。

  赛门一手抱起海娅的大腿,一手揽住海娅的纤腰,将海娅的下体紧紧地贴在
自己的胯部。

  赛门和海娅之间从未有过这样的激吻,以往的吻顶多也就是浅浅地互碰一下
嘴唇,像这样的男女湿吻还是第一次,更别提那些熟练的调情动作了。双方的技
巧都远远超过一对刚刚开始正式交往的年轻男女应有的程度,可他们谁也没有要
有所保留的意思。

  琳花面无表情,莫顿躲在角落里偷笑,汉娜则是一脸失望。

  将近五分钟后,赛门和海娅的身体才分开。

  「现在可以听我说了吗?」

  「不要,我不想听,可以不说吗,赛么?」海娅的眼中早已饱含热泪。

  「必须要说,这关系到我们的未来。」赛门心意已决,他不能再容忍身边之
人经受更多的痛苦。

  「好吧,请让我准备一下。」海娅强忍哭泣,擦掉了脸上的热泪。泪水混着
鲜血,抹得满脸都是,赛门只好用衣服为她擦干。

  「现在可以了吗?」赛门尝试着用尽量温柔的口吻。

  「可以了。」海娅低下头,枕在赛门的胸口。

  想要问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先从哪里开始好呢?

  「海娅,我想先问你的是。你真的,很喜欢钱吗——」

  就这样,一场贫民窟的政变大剧才刚开始就落幕了。

  始于类似于宫廷剧的阴谋,又以闹剧般的收场结尾。

  十一月的太阳洒下最后一片光辉,静静地退场,留下了一个昏暗的舞台。

  就在那个舞台上,我们的主角宣判了各位配角的命运。

  命运是个有趣的东西,它有时一成不变,偶尔又变幻无常,令人捉摸不定。
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从不会去刻意迎合某人,所以,大多数人都认为,命运是残
酷无情的。有人用齿轮来形容它,那再贴切不过了。

  坚强的人们能够紧握住它,让齿轮的转动稍稍慢一些。

  更加强大的人会尝试着把属于自己的那个齿轮打造成需要的样子,用自己期
望的方法来驱动那些紧紧咬合在一起的,属于自己或是其他人的齿轮。

  无论如何,唯一无法改变的是,齿轮总是在转动的。

  而且任何一个齿轮的转动,总会带动着与之接近的其他齿轮一道发生转动。

  任何想要颠覆这种现象的举动都是徒劳的。

  于是,贫民窟迎来了一如既往的十二月,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不过,这不代表大家都很闲就是了。

  敬请期待拉姆纪第一卷合集以及间章——第12.5章一如既往的贫民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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